谁的本命年要出租吗
我觉得《出租车司机》和《本命年》很像,才放在一起看。
1966年李慧泉儿在北京出生了,那一年文革开始;10年之后,特维斯从越南退伍,在纽约找到了开出租车的工作,此时李慧泉儿该认识方叉子了,他俩 会一起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的去世默哀,经历来自唐山的震动,在街头上用帆布搭起来的地震棚里打闹。特维斯对着镜子说:You talkin’ to me?,李慧泉儿则在懵懂中经历变革。到了1989年的时候,特维斯会在做什么呢?那一年,李慧泉儿从监狱里出来,走进了和纽约一样冰冷的城市——北京。
我没去过纽约,《出租车司机》里面的纽约黑暗、肮脏,埋葬光明和温暖,夜里不眠的霓虹灯散发着廉价的敷衍的诱惑,无数人隐没在黑暗之中,被孤独和冰 冷吞噬。1989年的北京处于剧烈的变革中,之前几十年形成的一些东西被无情的粉碎,那是一个可怕的年代,每一天都在淘汰,各种欲望被释放出来,无节制的 疯狂生长。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北京是因为变革的速度太快而显得和纽约一样的光怪陆离,让人迷失,某个三个月未见面的朋友可能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 了。
李慧泉儿和特维斯就像臭水沟里的两根铁棍子,坚硬冰冷,在自己的生活环境中,他俩是强者,不畏惧,随时可以像一截铁棍一样毫不留情的挥舞出去,从来 没拿自己当回事。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和不爱,没有嗜好,没有牵挂,没有留恋,就像在都市垃圾堆里觅食的流浪狗一样,不靠近别人,也不能让别人靠 近。唯一融化他俩的出路也被堵死了,特维斯的爱情被他自己笨拙的结束了,李慧泉儿的爱情还没表白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如果他俩能够有一个老婆,那么还有可能 寻找到一点慰藉,但是没有。整座城市就像一个永远旋转的大漩涡,他俩沉浮其中,因为没有牵挂而被甩的越来越远,每转一圈就离光亮的中心越远,离黑暗的边缘 越近。
有的时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或者在车上,我会突然放空,然后想,这他妈是什么地方,这鸡巴地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他妈在这干鸡巴呢。全都是陌生 人,行人匆匆万家灯火,每一个窗口的灯光都讲述着一个故事,所有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手里就像拎着一截螺纹钢,一步一步的走过,走累了就睡着了。如果特维 斯和李慧泉儿要是有一段恋情的话,那也可能是一段糟糕的过程,但是,哪怕是再糟糕的,也好过什么都没有,这两条流浪狗确实什么都没有。
特维斯决定自己来解决这一切,他活腻了。他觉得这个世界是被两种狗娘养的搞坏了的,一种是政客,一种是皮条客这样的东西:那就让我来终结一切。可笑 的是他没有按照自己的预期的那样死去,反而成了都市英雄。这是一个对现实充满轻蔑的,冷酷的,诅咒的结局,极尽讥讽之事。而李慧泉儿的结局则降至全片最 冷,他踉跄的逆着人潮,来到散场的剧院,无望无助,仿佛他是鬼魅穿行在人群中,或者他穿行在鬼魅中。李慧泉儿从来没考虑过生死,这世界跟他就没什么干系, 但是他却在最后处于弥留中。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要死了。
《出租车司机》是想说,操他妈的,这世界就这鸡巴样了;《本命年》是想说,操他妈的,这世界为什么这鸡巴样了啊?
谢飞是个非常牛逼的导演,如果现在把他的电影看一遍,会觉得,我操,我们也阔过啊。《本命年》是某种类型片的一个高度,后来就没有人能达到了。那一 代人所经历的,所受到的教育,是第五代第六代天生缺失的。这电影里面的配角都挺有戏,最有意思的是管片警察小刘。这是一个有原则,但是充满市井气味的小警 察,他有制度内的那种强横的一面,毫不客气,也有人情味儿的一面,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尽职尽责的小警察。刘斌演得非常好,让我想起谷峰、秦沛,还有台 湾的徐明。我国的很多文艺作品中的警察都跟小刘差不多的形象,这多多少少折射出我们对警察的希望。《出租车司机》则几乎是德尼罗的独角戏,一直到朱迪福斯 特出现,他俩好像手挽手走过那些事情,灯光都打在他俩身上。
不知道纽约现在怎么样了,如今的中国大地上倒是随处可见当年的纽约,执政者唯一守住的底线就是枪支还没泛滥。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20多岁的小伙子 随时可以变成杀手,不信看看新闻就知道了,砍路人,砍恋人,砍亲人,砍自己,毫不留情。
You talkin’ to me?
你冷吗?
“你得多干活,少想,少说,多找朋友,像咱们这样的,有了朋友,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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