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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花開,消失在黑暗中的畫

2013年1月6日 身是客 2 条评论

花落花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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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我在临趙孟頫的《千字文》,對著自己寫出來的字,不由上微博感慨:我知道有“大器晚成”這一說,但為什么到今天我還沒有成材呢?

神仙、道士、東方不亮等都好心勸慰:因為你還不夠晚。
或:姜子牙八十才出山。
當然也有坏小朋友接著說:你得活到八十岁再說。

1912年,塞拉菲娜(Séraphine Louis)48岁,肥胖、贫穷、獨身,以當鐘點女佣、肉店杂工以及外判的洗衣等維生。她去湖里掏黃色的泥、撥青色的草,在食店取紅色的血水、教堂里拿走蜡油,回到簡陋的居所,自制顏料,在小畫板上徹夜創作。她將作品帶給僱主看,得到一陣嘲笑,卻被僱主的房客,──藝術鉴赏收藏家、德國人威廉.伍德(Wilhelm Uhde)無意中看見,惊為天人。塞拉菲娜對自己的才能半信半疑,繼續干卑微的工作,伍德拖過一張椅子,請塞拉菲娜上坐,他則蹲下,鼓勵她。整天趴在地上刷地的塞拉菲娜,第一次不用抬頭說話,第一次得到尊重和禮遇。

巧遇伯樂、知遇之恩、一鸣惊人……事情卻並不往勵志片這路子上去,1914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伍德匆匆撤逃,塞拉菲娜跌回原來的境況,如同跌落一地的她的畫作,無人過問。

1927年,塞拉菲娜63岁,原僱主不再請她當女佣,原帮衬她洗衣的人家也嫌她太老了,不願再給她活干。她越發特立獨行,對別人好心送贈的食物,連謝也不肯說,幻想女邻居咒罵她,將自己關在三道插銷的門里,啃著硬硬的面包,赤腳跪在地上,畫畫。威廉.伍德又一次,從她的作品找上她門。

63岁,塞拉菲娜的作品才被大家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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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娜菲娜對於威廉.伍德的感情,顯然不光光是知遇之恩的感激。早在伍德沒發現她才能之前,她就很欣賞這位彬彬有禮、有學养的房客。打掃的時候,她撫摸著他的草稿;撞見他悲傷時,告訴他自己會在心情不好時,去山坡坐,看花看樹;他要茶提神,請他喝自己釀的酒……

第一次換上淺色的襯衫去見伍德,伍德卻因戰事在整理物事要撤離。她不無妒嫉地說:安瑪莉和你很親熱。

戰時,塞拉菲娜摸進舊宅搜略,透過窗戶,凝望雪地中一把孤零零的空椅子,伍德請她坐的那把椅子。

花落花开2

1914年到1927年,整整十五年,不知道這和伍德信訊全失的15年,塞拉菲娜從48岁等到63岁的15年,她是什么感覺?她不喜歡不確定的等待,有沒有灰心和絶望?是伍德的鼓勵令她在這十五年里拚命畫?還是為了放下伍德而以畫排遣?雞與雞蛋。

然而伍德是同性戀,1927年回到法國時,正與一位年青的德國畫家赫姆(Helmut Kolle)同居。

塞拉菲娜問伍德:你能用這樣漂亮的字給我正式寫封信嗎?
她終究沒收到,只在疗养院里,端祥、撫摸、並拖去樹下,伍德請她坐的那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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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tain’s Got Talent曾出了一位Paul Potts,一個普通的手機售貨員,肥胖、木納,其貎不揚,當“今夜無法入眠”的音樂响起,整个人脫胎換骨,一開腔,光芒四射,他就是帝王,在音樂的國度里。而這種才能,制度啊、偏見啊、財富啊、外表啊……,市俗的一切,誰也無法夺去。每每听得我熱泪盈眶。

影片《Séraphine》用缓慢的輔排,塞拉菲娜卑微的工作、贫苦的生活、以及其貎不揚的外表、不討人喜歡的態度,當畫面中出現她的作品,昏暗的环境中,只有她的作品閃光,令人瞠目結舌,熱泪盈眶。

這位被譽為“朴素派”(Naive Art)畫家的塞拉菲娜,從無受過正統繪畫教學,自教堂的彩色玻璃受到啟發,用熱烈的色彩描繪她熱愛的一樹一樹的花、葉和果,在愈2米的畫布上,氣度宏偉。

我個人來說,不喜歡逼視這些作品,相信密集症患者更害怕它們,它們像會游動的虫子,像怪兽張開的口,像瞪著的眼珠子,像糾纏在一起水草……連塞拉菲娜也說有時自己也不敢看自己的作品。然而她的筆触和色彩,一派质朴、渾然天成,只有她這樣的天才眼中,才會看見如此繽紛奇異的色彩和形象。如同凡高眼中的星空,星如斗箕,還都帶著旋。有時候我會想,凡高是不是眼睛的曝光有點問題?他是用長曝拍星軌的方式來看星空,塞拉菲娜恐怕也是,她是用某種我們肉眼無法曝光或顯示的度數看世界。

花落花开3

(挑這幅我能欣賞的,和下面凡高這幅杏花,是不異曲同工?宣示他們是一路的。)

花落花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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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重遇伍德,得到經濟上的支持,塞拉菲娜得以過上她從未享受過的宽裕的日子。她花錢如流水,租下全層房子,疯狂地進貨佈置,華美的窗帘、高档餐具、銀器……,她定做昂贵的婚紗,憧憬著紅磚小洋房和汽車。好景不長,1930年美國大萧条冲击歐洲,伍德停止向她購畫。

1932年,塞拉菲娜被诊断出“慢性精神病”(chronic psychosis),自此,她的守護天使再也沒指使她去作畫,她說,我的畫已消失在黑暗中。

和凡高一樣,你覺得他們是天才,其實,他們是精神病。
你覺得他們是精神病,其實,他們是天才。

而天才總在井噴後,很快殞落。

註:

有關這部電影,Nana寫過一篇相當精彩的影評:
你是那一树一树的花开

方恨少:春天来了,雪花落了

Red Rox:一个幸运一些的王彩铃

又註:

看看這些男文青、女文青起的題目。叫人還可以起啥?

又又註:

我居然拖了三年才交作業,真是后進同學!

花落花开5

(電影里的橋,和靈隠寺出來時的橋,美景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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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背山上化蝶

2012年12月25日 身是客 评论已被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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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李安的《少年派》大紅,票價太貴,于是,看《斷背山》。

在看《斷背山》之前的下午,听了一下午的《梁祝》。

機子上收听“梁祝”,不免有點越劇的畫面配放。想想真凌亂,两個女的扮演了两個男的,然后其中一個男的又說他是女扮男裝,她實際上是女的。那么,她們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啊?全當觀眾二百五,你說是啥就是啥?

中國的戲曲,好的京劇,一定得男扮花旦;好的越劇,一定得女扮小生。不知西人怎么看待和理解我們中國的這種文化?但“梁祝小提琴協奏曲”倒實在是一支中國人寫的卻完全不像中國人出品的西洋樂器作品。獨奏和伴奏的交替、呼应、回旋、穿插……各種技法,或輕快跳脫,或情意綿綿,或欲言若止,或狂风暴雨,或哀傷欲絶……各種情緒,百听不厭,真是可謂brilli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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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祝英台不是女的,而是真正的男兒身,那么,他對梁山伯產生的感情,就是一部《斷背山》。我們中國人,一看“斷背”,就深知李安其實在說“斷袖”。

斷背山的故事發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美國,比較閉塞、愚昧的西部,同性戀根本不被社會和大眾接受,哪曾想到社會會發展到今天矯枉過正到不拿同性戀說事不足以顯政治正確這一步呢?《光榮與夢想》里寫道,上個世紀30年代的美國,退役軍人追討退役金受到鎮壓;工人追求福利進行罢工被暴打,更不要說黑人、或者同性戀的權利了。社會的進步從來不是一蹴而就,恩尼斯和杰克,如同梁山伯和祝英台,在那種背景下,完全無法掌握、控制自己的命運,不能遂自己的心願。

說起來,祝英台的父親能讓祝英台女扮男裝去公立學校讀書,可見也算開明之士。但祝家到底是小地主,完全抗不住大財主馬家。這里並非簡單的祝父貪財問題,得罪了當地有勢力的人,會受到各種非難,亦或立足和生存也成問題。在當時世俗眼光中看,馬文才是高帅富,梁山伯是屌絲。而且,梁山伯的身體顯然不那么強。單從身體的状况來看,祝父也不該將女兒許配給梁,否則女兒很快守寡。這和《紅樓夢》里林黛玉慘遭淘汰一碼事,沒有潘尼西林的時代,一場小小流感足以致命,婚配的對象自然要將經不經久、耐不耐用考慮進去。

這就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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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尼尚有不顧現實和規範,追求幸福的想法,恩尼斯個性怯懦,顧慮重重,迟迟不肯回應杰克的呼唤,既無法過好市俗的表面生活,又辜負內心感情,為养家糊口四處奔波,一輩子痛苦不堪。這是一種怎樣的生活?內心交逼,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世上總有一些光灿灿的人物,照亮他身边的人,像自由女神引領人民,領頭打破陳規。他們無所畏惧,甘冒天下大不韙,追求心中的梦想。在墨守成規者的眼中看來,他們是異類、敗類,離經叛道。而正是這類叛逆之徒,才使我們的世界呈繽紛多姿,才使我們的社會不斷進步。比如《大河戀》里布拉德.皮特演的尤物弟弟,又比如這《斷背山》的杰克。雖然他們經常會遭受毁滅的打擊,能夠化蝶的,也往往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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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梁祝,同窗三年,梁山伯未能察覺祝英台是女子,這說明,一、祝英台一定是平胸;二、他們間性的吸引成份比較少。恩尼斯和杰克,雖然因發生了關係而確定彼此間的感情,但我相信他們間不光光是肉體上的吸引,而更多的是靈魂上的共鳴,對牛仔生涯的陶醉,對大自然的熱愛……。

恩尼斯的婚姻生活乏善可陳,令人厭倦。阿尔瑪不顧他的個性和工作需求,要求他搬進鎮里;在分配家務、照看孩子的時間上計較、爭執;床上也不顧男人的自尊,直指他無能力养活孩子……生活重壓下,這是一個正常的、普通的妻子的表現,卻真的面目可憎。杰克的生活也並不比恩斯特和美多少,雖然經濟上不拮据,可每天受到岳父的歧視和擠兌,唯利是圖的妻子,計算起利潤來,拚命按計算器,看能不能多按出一個來“0”,杰克如此評論她。

遺憾的是,生活中,大部份妻子都是這副目面。再可愛的女子,婚后都會變得如此無趣。如果有一個伴侶,志趣相投,情緒稳定,永遠不會嘮叨、肤浅,永遠不會黃臉婆、更年期,甚至還解決生理問題,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找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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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愛郤不能在一起,何其無奈的人生?雖然就算大團圓,梁山伯祝英台也可能只是幸福两年的光景,祝英台又會變成喋喋不休、令人討厭的妻子,恩尼斯和杰克也許不出幾年,經濟上的拮据,生活的困顿,爭執、猜疑、背叛,甚至打斗,無可避免地會發生。可相愛時卻因種種外部的壓力沒有在一起,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這種經歷,我有切膚之痛,我也曾經決心放棄最愛的人。那個黃昏,坐在昏暗的客廳,不想開燈,開不開燈,我的人生也不會再變得明媚。眼泪靜靜流淌,沒有你相伴,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對漫漫人生,前面是無穷無儘的黑洞,──絶望的黑洞。那種無望和痛苦,令我窒息,撕心裂肺。所以我特別特別理解恩斯尼,也為恩斯尼惋惜。像杰克那樣勇敢地追求愛,追求幸福,是美好的,也是值得祝福的。love is a force of nature,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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飾演恩尼斯的希斯.莱杰(Heath Ledger)因這部片和飾演他妻子的女演員米歇尔.威廉姆斯(Michelle Williams)結婚,俩人两年后分手。

希斯.莱杰2007年拍《蝙蝠侠前传2》中之小丑极為投入,08年1月22日被發現倒斃紐約公寓中,卒年28。
《斷背山》里他忧傷的面容,已成絶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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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梁祝小提琴協奏曲。

呂思清 金色大廳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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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思清  足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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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棒》與《椿三十郎》

2012年9月19日 身是客 评论已被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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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棒》與《椿三十郎》是黑澤明於1961年、1962年拍攝的两部描寫一名無名浪人行俠仗義的電影。

用心棒,日文“保鏢”的意思,可不要字面影片面解釋成“攪屎棍”,--雖然三船敏郎飾演的浪人確實擔當著攪屎棍這一角色,在小鎮两派互斗的流氓中挑撥離間。

我是倒了次序,先看《椿三十郎》,再看《用心棒》,期間還去看了一大半赛尔乔.莱翁 (Sergio Leone)的《荒野大鏢客》(Per un pugno di dollari)。

看了《用心棒》,才知道《荒野大鏢客》完全抄襲《用心棒》。雖然Sergio Leone是偉大的牛逼導演,但這並不影響他的無恥,抄了別人功課居然還不肯認數,黑澤明便和他打官司。結果自然像苹果告三星,抄功課的小朋友輸了。黑澤明得到《荒野大鏢客》全球票房赢利的15%和在日本、台湾和南韩的发行权。誰知《荒野大鏢客》全球大賣,黑泽明在《荒野大鏢客》上的获利超过了自己的《用心棒》,真不知道該笑呢還是該哭。

《荒野大鏢客》我沒能看完,覺得不怎么樣,《用心棒》比它不要強太多?!這事有點像香港的《無間道》也慘遭山寨,不論不類的山寨貨居然還拿了奧斯卡。世界上的事往往如此,大眾的口味啊,印證一句:大眾都是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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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明一定是個幽默、风趣的人,他的片子處處透露出幽默勁。

《用心棒》里,两伙流氓喊打喊殺,卻是一步三回頭地,戰戰兢兢地挨近;清兵衛壯氣凌雲地吆喝著要打,接酒的手抖得“哐哐”直响;教頭牛逼哄哄地上來,側身而坐:一两銀子的怎么和50两銀子的並起並坐呢?我以為是史進的教頭,好大喜功,原來是位南郭先生!開戰前翻墻而逃,還笑嘻嘻地向桑田三十郎揮手手作別……

《椿三十郎》里,九名青年武士排著一队,在椿三十郎前晃來跟去,磨拳擦掌,椿三十郎說你們這像條蜈蚣,怎么打?青年武士要跟著他一起出戰,他阻止,你們這樣的队友會刺傷我的背。真是就怕猪一樣的队員;城代家老被救出來後,自責:我的長相也真會坏事,我騎在馬上,人家說:哇,第一次見到上面的面孔比下面的面孔還要長的。

每次開戰,戰前的準備工作就是武士們各自低頭拿大麻绳绑自己。這倒不是黑澤明的搞笑點,日本習俗吧,宽大的武士服碍手碍腳,只好用绳子勒住衣袖绑在身上。但為什么不干脆弄小一點袖子?看著一只只身上绑了麻绳的武士,尤其現在大閘蟹上市,叫我怎么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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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明也一定是位內心寬宏、仁厚的人,這不光光體現在借男主角無名浪人見義勇為、打抱不平的事蹟,或影片處處流露出的對底層百姓的同情,還體現在塑造了一位出色的婦女形象,--《椿三十郎》里老婦人,城代家老夫人。(寫完這句話,某人說怎么像上個世紀80年代官樣文章的介紹詞?我也不禁莞然。確實,黑澤明的片子非常符合派對的價值觀:對農民或底層百姓的同情和鋤強扶弱的意識。不知道為什么當年沒被派對拿去大宣傳特宣傳呢?問題可能出在《七武士》的開頭:農民說官府除了收錢才來,平時壓根不管我們。要么大家一起死,死得人多他們才會來。……《用心棒》里也有一幕芝麻綠豆官員出巡,講究的轎子,豪華的排場,及大吃大喝收取贿赂的生動場景。也許這些描寫破坏了被用作宣傳吧?)

說回婦女的事。《紅樓夢》中塑造了那么多婦女,沒有哪位上了年紀的婦女可愛的。 曹雪芹借寶玉的嘴說女孩子一嫁人由珍珠變成魚眼珠,再過些時候成死魚眼珠。乔治奧威尔說女人結了婚后,所有青春、容貎、活力和生活樂趣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踪。王小波干脆說中年婦女是自然災害。環顧四周,說實在的,女人一旦上了年紀,由內至外,各種變態,面目可憎。而《椿三十郎》里的老婦人,卻令我略為安心,不必那么急著物色變成自然災害前的自絶方案。

老婦人是优雅而有氣節的,寧可逃不出魔掌也不肯失禮;老婦人禮賢下士,對於無名浪人蹲下讓踩上去走,作為貴夫人應該沒有什么感覺,可她再三告罪;老婦人樂觀、风趣而鎮定,得到丈夫遭劫持的消息,對急著要去營救的武士說:我老公可是老狐狸啊,怎么都hold得住,沒什么大不了。老婦人是睿智的,一眼看出椿三十郎的弱點:劍太利一直不入鞘。椿三十郎雖然嘴上說老婦人笨蛋,內心非常佩服她,不由地听從她的意見。老婦人也是慈悲為懷,反對殺生,為之俘虜得以活命。她一候青年武士不在,就給他美食、美服,搞到最后俘虜成了他們顧問,經常跑出來發表意見,提醒大家,計劃成功還和青年武士一起手舞足蹈慶賀,慶賀完在青年武士的瞪眼下,赶緊回到自己的“牢房”去,這也是非常發噱的一幕。

最最令我覺得這位老婦人的了不起,是她才脫虎穴,在柴房和女兒的對話。女兒說我和表哥經常來,有時還睡著了呢。跟年輕男性私會柴房已有違規矩,居然還睡了過去……正常一點的那時代的媽不一巴掌上去也起碼厲聲責罵,接著盤問三四。老婦人居然沒有一點責備的意思,還笑眯眯地說:啊,這茅草的味道是好聞哦。自己也躺下去。這是多么開明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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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上有篇介紹黑澤明拍攝這两部電影的情況,喜歡這两部電影,不妨看看:

无刃之鞘:从到(译)

http://movie.douban.com/review/1438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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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的琴》之 咱們工人有力量

2012年9月19日 身是客 1 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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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部電影,感同身受果然是好,沒有這方面的經歷也會因這部電影而了解、關注,並深深為之吸引,更是好電影。
  
  我從來沒有在類似的工業城里生活過,家里也沒有什么下岗工人,尤其是對一些不甚美好的事物,總是選擇性遺忘。
  隨著電影的推入,我記憶深處的一些鏡頭也被慢慢喚起。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即便是在蘇州,也有一些工廠造的宿舍,其實也是破破爛爛的。那些簡陋的物質生活,從食品、衣著到家俱;那些老土的歌曲,刚刚改革開放,從計劃經濟往市場經濟轉型的大环境下無從适從的小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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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陣子,我在上海暫住,住所後面有一條塵土飛揚的路,路边的一塊空地堆了垃圾。每次去菜場,總要經過,總會看見許多人在上面扒東西,還有不少流浪狗。看著《钢的琴》里的那群下岗工人,不由就會想起那些扒垃圾的人、狗,還真差不多。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生活?要過這樣的日子呢?
  
  這批工人,並不笨也不是無能,老工程師精通俄語,對著本蘇聯的钢琴設計理論,設計、繪圖,指揮大家造出钢琴;陳桂林除了會拉琴,具音樂修養,人還很小聰明,口才好,特別擅長忽悠人,他不在宣傳科不去當個推銷員還真浪費了人才。
  
  有領導氣質的季哥,可能是世界上最穷最好心底的大佬,坐在垃圾堆里,指揮著一群下岗工人去挖當年大造钢鉄扔掉而被埋進地底里的廢鉄,手下和對方打起來了,他處理的方法是叱責了自己馬仔的不是,鉄歸人家了,有這樣替自己馬仔出頭的大佬?
  
  季哥的狗如其主人,威武的德國黑背,明明是種氣宇軒昂的狗啊,現在爬在垃圾堆上整天睡覺。周圍人打起來,它反應迟鈍,主人說:快去看看。它慢吞吞地:哦,去看看。狗和人一樣,失去安身立命之地,理想和信念隨著肚子也填不太飽而幻滅,什么神氣精都沒了。導演張猛對這一切的揭示並非控拆式的,而是一種詼諧、戲謔而帶點黑色幽默的手段,令人既好笑又感沉重。
  
  可以看出,沒失去工作時,季哥是名特別專業、敬業的技工,深深熱愛自己的工作。他傾力支持陳桂林造琴,提供地方、工具、材料,早已仁至義尽了,還親自動手烤琴蓋。警察來捉拿他歸案,他說要完成工作再走。除重江湖義氣,做事有始有終之外,那曾是他多么引以為豪的一門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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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人當年满腔熱忱地投入社會主義的建設,加入國企工廠,一輩子甚至家里幾輩子的命運與廠緊緊連在一起。在這樣過了幾十年,有一天飯碗被敲碎,他們被扔到社會上,自生自滅。長期從事單一的工作,自然缺乏競爭意識,沒有其它的謀生手段,突然被抛到社會上,立刻淪落到社會的最底層,只好偷雞摸狗,掙扎求生。工人階級,曾經是值得信任和依賴的中堅力量,“咱們工人有力量”,一旦“世界变呀么变了样”,他們被棄之如敝屣。
  
  當然,有說國企工廠养懶了他們;负债累累、效率低下的國企工廠是毒瘤,必須剷除;關閉國企、工人下岗這種是改革必需經歷的陣痛。那么,當初將一套完全沒有實驗過的理論付諸實施,實踐過程中又各種人為錯誤,各種反科學,到實在撐不下去了,又說不這樣玩法了,重新洗牌來套新的游戲規則,這是有良心、負責任的做法?奉行什么,走什么路,為什么總是老百姓買單?
  
  問問父一輩的人,知識份子家庭的,多半對從前的種種持否定態度;而一些退休老工人會覺得以前挺好,甚至緬懷起先帝的治下。這一方面,上面我提到的,人會選擇性遺忘,另一方面,對他們來說,那可能真是一段好時光,那些技有所用、充满理想的衣食無忧的時光,那是他們的青春、光榮和幸福。他們根本不會想到,正因為有當初那段表面風光而實際走的彎路,才致使今天這樣的局面,落至沒老已無所依這樣的苦痛和不幸。他們不會意識到,自己幾十年來,不幸當了白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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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物農庄》里,一到晚上,墻上的七戒會被改動:
  1985年,街上横幅“计划生育好,政府来养老”。
  到了1995年,街上横幅“计划生育好,政府帮养老”。
  2007年,龙永图:“养老不能靠政府”。
  2012年,舔菊磚家在拚命動腦筋,叫人晚點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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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的琴》有點像《天水圍的日與夜》,都特別傳神地描寫社會底層的平凡人。
  《天水圍的日與夜》非常寫實,而《钢的琴》卻有點魔幻色彩,像《百年孤獨》一樣,片尾那群穿著光燦燦金魚尾巴一樣的裙子出來,在昏暗的、破爛的工廠里跳舞,尤其突兀,可我非常喜歡這樣夸張的效果。
  
  《天水圍的日與夜》的導演許鞍華是鞍山出生的,《钢的琴》据說描寫(取景)的就是鞍山。這都叫我關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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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生門》之 無法直面的自我

2012年9月19日 身是客 评论已被关闭

一個炎熱的夏日午後,一位武士帶著妻子,穿過一片樹林。
一個強盜躺在樹下午憩。
一陣風吹過,吹起遮住武士妻子面孔的白紗。

后面的故事,各執一詞,莫衷一是。

強盜:
塑造了自己潚洒、英勇、善戰、风流、不拘小節及為女人两肋插刀的豪杰形象。
實際上,又穷又莽粗魯好色還沒頭腦,一身蠻力只會三腳猫功夫。

武士:
塑造了自己誤遭奸人所害,蒙受愛妻受辱,唯有自尽的血性男子形象。
實際上,貪婪、自私、怯懦、冷酷、守舊、無能,主要還是個性無能。

武士妻子:
塑造了自己慘遭強暴,再遭丈夫嫌棄,痛不欲生的弱女子的形象。
實際上,傳統道德和社會規範,令她不得不對自己進行矯飾,隠去了性欲,和殺夫之心。

樵夫
塑造了自己十足十打醬油的路人甲。
實際上,怯懦,扯慌,貪小利。

2

《罗生門》,源自佛經故事:有位農夫,因兵荒馬亂無以為生,打算去當盜贼,又無勇氣。來到城門,當時的城門堆放了尸體。一老婆婆在偷年輕女尸的頭發。農夫急忙喝叱,老婆婆說: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做。這女尸你看她容貌安祥,誰知生前造過什么孽,干過什么勾當呢。農夫大為震動,當下抢走了老婆婆的財物,走上盜贼之路。

這個故事,說明两點:
一,人的两面性,或惡或善;
二,人的自私自利,為了自己不擇手段。

黑澤明的《罗生門》揉和了上述两種人性特點,引伸出人的虚伪,對別人談及自己的所作所為,或即便在自己內心深處的自己,會進行矯飾,總覺得自己有道理,自己沒有那么不堪。

据說:人在鏡子里所看到的自己,和真實的自己,要漂亮20%以上。
多出來的漂亮,是自己的大腦加工上去的。
大概就是這意思。

3

回頭來說一下武士妻子。
她是個非常复杂的女性人物。大部分鏡頭她都趴在地上各種哭泣,黑澤明通過她華麗的袍子、烏黑的長發,以及一雙略為顫動的手,展示她的美麗。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她形象好怪異啊,圓圓的臉上沒有眉毛,額上又點了两垛黑團團,會聯想到那種紙扎公仔,或電視里爬出來的貞子之類。這樣的女子正眼看都會吓一跳,別說挑起性欲。不過,古今有別,中日有別,加上想想唐朝那些胖猪玀一樣的女人也是額上两垛黑團團,也就勉強理解了。

從電影開始到結束,武士妻子遭逢巨變,她的轉變也是巨大的。
出場時坐在馬上,顧盼生姿,少年夫妻,凡事順景。丈夫扔下她,她在溪边自得其樂玩水,阳光自樹丛中洒向她,水中的芊芊玉手。其時她心思單純,對丈夫的感情還很真摯,听說他病,臉都急白。

事情的轉折在強盜吻向她之後,有一幕非常趣異的鏡頭:她的手松開了配刀,主動摸向強盜的后背。
因這鏡頭,我用“順奸”,而非通常大家認為的“強奸”、“強暴”。
丈夫不能满足她,也不能保護她,令她被動地失身於強盜,事後還羞辱她。
于是她爆發了,你不仁我不義,用手段激人殺夫。

她沒有跟強盜走,如果是,倒也不失為一桩浪漫故事,潘金蓮和罗賓漢浪跡天涯,神仙眷侶。

武士妻子注定不可能和強盜生活在一起,他們的階層不同。強盜赤身裸體在山林里出没,“啪”、“啪”地拍打著身上的蚊子,风餐露宿,山溪解渴,結果肚子痛到馬上跌下來,被捕。
武士妻子錦衣玉食,舉足投手像唱戲,有板有眼,連哭也哭得那么摆足POSE。人有弱點,以弱者面貌出現的女人,身上的弱點更多,可怜又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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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明將希望寄托在樵夫身上,可能樵夫比較窮,良心比較好。武士最有錢,但他最丑陋。這里,黑澤明又有一點共產党的那一套,窮人比較好,富人比較坏。譬如要看階級成分,老大粗的思想就好,資產階級的一切都是思想不好。發展到极致,一切美好的東西都要毁坏,女人長得好看,穿得齊整,肯定思想有點問題……也許我冤忹了黑澤明,他並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隨便挑一個人來,給人類一點希望之光,而那個人刚好比較窮而已。

不管窮人富人,人性本來就有各種各樣的阴暗面,部析人性,各種人性的弱點,往往連自己都無法直面自己。人又是社會性的動物,又不得不構建一個理直氣壯的外表。一如影片里那個倒塌了一半的罗生門場景,一半還成樣子,一半不成樣子。若以道德來規範社會,勢必產生許多裝逼犯、偽君子。

世界上沒有十足的惡,將一些罪犯視作十惡不赦,是對人性的了解不透或缺乏自省。而偉人的光彩形象背後,誰知道是怎樣猙獰的面孔?所以崇拜領袖或榜樣,又是多么的可笑?

人,既然對自己也無法做到客觀、公正,要求一名領導,或一個組織,進行自我凈化到客觀、公正、無私,無疑是不切實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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